陈志光展览”动物政治学“访谈
文/冯博一
冯:带着一些问题我们聊聊这个展览吧,我觉得你的作品大概有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关于蚂蚁本身,蚂蚁本身实际上就是自然界生存的一种小动物,但是他有一种什么呢?从他生存的一种功能或者说从他自然界的一种位置,就是蚂蚁他是靠集体性的一种群体虽然他是一个个体但是集体劳作的,有一种比喻叫做人如蝼蚁,有时候就是把人比作蚂蚁,芸芸众生。这就是一个层面。
第二个层面我觉得你这个蚂蚁跟其他是有关系的,这种关系比如说你要做的这个展览当中这种地标性的建筑,意识形态的比如说天安门还有现在的一些建筑,其实也是一个城市化;生存环境;整个改革开放社会转型这样一种关系。那我觉得你是把蚂蚁拟人化之后在强调这种所谓的动跟静,其实这是我对你最基本的看法。
陈:对,我觉得你对我作品的看法已经很透彻了,其实我在做蚂蚁的这个过程赋予它一种集体主义精神的概念和人类的某种集体主义精神是很相似的。我从小就玩过蚂蚁捉弄过它们,在当时就觉得它们是一些很渺小的东西。其实制做蚂蚁的初衷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把这些不太受人关注的小东西放大会是怎样?因为大家对蚂蚁都是熟视无睹的,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果把一种生物放大让大家可以很自如的看到它的存在以及它细节的状况,也算是对自然生物的一种关怀吧。接下来我做了很多蚂蚁与人生活空间的互动,好比我们大众所做的整个行为活动,或者好比在绘画里表现各种各样的人。或是生存在城市里;或是在农村;或是在课堂、卧室等等。都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各种空间,平常这些空间都是人在主导的,那么我就用蚂蚁代替人出现,占据空间。我在这几年有在做一些作品就是将蚂蚁放置到前面说的各个现场来讲述它们的故事。
各种各样的人在不同的环境里面,哪怕是赤裸的生存在城市或者在农村里面;在饭堂、或在课堂等等,各种各样的空间里面都是以人为主导。那我就不用这种人的形式,而是以蚂蚁的形式让它们占据各个空间,那么可以说我这几年在做蚂蚁的过程当中,在不同的地方通过蚂蚁的这种媒介来演绎他的空间,蚂蚁在讲述现场的这种故事。
那么既然坐这么一个展览的话,我就是想借助蚂蚁来讲述中国现在较为普片关注的城市化进程的问题。这次讲述城市化进程的概念包括之前拍的一些相关的图片,有一些就是将破旧的房屋和地标性建筑同时出现,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种变化的过程。就好比一个农民工将他乡下的房子整个搬到了繁华的高楼下一种特别不自然的景象,同时我也感受到人类对自然的一种破坏,就好比一些没有目的地的打桩机不断的在打桩。我心里面老会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假如这桩打到地心里面如果有一种生物受不了全部爬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这是我内心里面对于人类这种对地球不断破坏会造成后果的一种担忧,他会不会出现一些什么样的恐惧。
这次展览我主要表现的是整个迁徙的过程,从农村到城市,还有各种各样的城市公共空间等等,所以这些蚂蚁的创作都是结合这一主题进行的。
冯:我觉得就我刚才说的那两层意思,咱们再往下挖掘的话那就讲到这个迁徙的问题,“迁徙”就人本身而言也是在不断迁徙的过程,蚂蚁也是在迁徙寻找新的生存空间,集体的行为,这是一个概念,我现在就是想追问你什么呢? 就是你有没有一种80年代的人文关怀情节?
陈:那肯定有一种不知不觉的影响。
冯:因为我觉得你利用蚂蚁这种形态或者把它放大,那么除了一会我们会谈到的材料转换的话题,蚂蚁本来是一个自然界的小动物,你把它做成不锈钢的,不锈钢是一个工业产物。包括展望做的不锈钢假山石,其实他也是在做一种材料和语言的转换。我想你做这个蚂蚁用不锈钢的这种方式其实也包含这种意思,蚂蚁作为一种生物,然后不锈钢作为工业的一个产物,而且还是放大的蚂蚁。包括徐冰原来那卷轴画做成个大灯箱,灯箱也是一个现代社会广告的一个媒介,我觉得其实都有一个当代性的转换。就是所谓众生芸芸,就是你把自然中的动物做了一种当代化的转换。而这种转换可能对应的或者呼应的包括农民工进城打工,农村或城市之间的这种关系,其实这也是一个迁徙前的状态。那这在以前是不同的,但古代也有官方的迁徙,比如说山西的洪洞县包括福建的很多人都是从中原过去的,有些是自然迁徙过去的,还有一些是战乱导致的这种迁徙。我是觉得很多众生的概念跟蚂蚁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有一种体系关怀呀什么的。你包括刚才我谈到的实际上是雕塑材料与雕塑语言的一种对话。
陈:当时我做蚂蚁的时候,就用过几种材料,比如说铜,不锈钢,玻璃钢,到最后我要确定蚂蚁选用什么材质的时候,在材质选用过程中我就有过思考,蚂蚁在世人看来是一种很俗气很常见的东西。
冯:对,人们往往会忽略它。
陈:对,不锈钢也是一种很俗气很常见的材质。有几点是我用选择用不锈钢做蚂蚁的原因,我看过很多关于蚂蚁的资料,它的生存在地球上有一亿多年,比人类早多了。然后不锈钢作为后工业的一种材质,因为他能保持非常长的时间而且不改变。从这点来看,它与蚂蚁有一种关联和冲突。包括我后面做的古戏台,古戏台用的也是不锈钢这种材质,为什么用不锈钢不用铜或其他什么材质。“戏台”的出现是因为有了人类对自然的某种恐惧和茫然,然后结合人类祭祀活动的丰富慢慢就出现了现在所谓的戏剧,现在所讲的戏台就是当时用来祭祀或表演的地方。所以我就会采用不锈钢这种材料与他对接。因为这种据台所承受的性质是不可能改变的,因为人对自然的恐惧是事实存在的。等待着人类的总有一种未知的东西存在,所以这种材质与戏台之间建立了一种联系。当我做到人民币的时候,就感觉到这种情怀。当人使用货币作为交换手段的时候,货币的性质就是一种永久性的概念。所以当我在选用不锈钢这种材质进行创作的时候,选择的主题都是有一些永久概念的东西。所以说,很多人问我为什么选用不锈钢这种材质呢,这就是原因之一。
冯:恩,那么这次展览我看原来你的策划方案有一个过去,现在,未来的这么几个概念。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把过去的这个概念跟你的新作结合起来。就是那些用不锈钢做的卷抽画跟一些古代的家具结合起来放在一个过去的概念中。
冯:我还有一个比较直接的问题,或者说是一种质疑吧。比如说蚂蚁这个东西,可以跟任何的某一个具体的器物建立联系,但如果还继续这么做的话,我有一点质疑,再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有点泛滥的感觉,比如说,泛政治化、泛社会化。就是说蚂蚁本身这个东西,你可以放在书上,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那么这么一个阐释是否意味着简单化了。
陈: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
冯:比如说早期你给我看的那个片子,在火车上,在废旧的厂房 ,机器上出现的蚂蚁。就意味着以后是不是就风格化了,你可以不断的跟换场景,重复的拍摄。这就牵扯到以后作品持续性的一个问题。
陈:因为刚刚我也已经谈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说蚂蚁能不能跟人一样,人可以营造不同的氛围,通过图片,影像,包括装置,其实都是一样,对不同空间的演绎,那蚂蚁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冯:那你这个蚂蚁可能就不在变化,相对固态化的。但是环境在不断变化,那要这样的话,你可以一辈子做这个,做到死。它会不会有问题,那比如说,徐冰也一直在做文字的东西,但是你看,他不断在变,我是相对一辈子而言。
陈:那你也看到了我在做蚂蚁的同时,也做了戏台。
冯:对,你也做了戏台,你也拟人化了,虾兵虾将什么的。
陈:对,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所以,做完这个展览之后,关于蚂蚁的这些作品可能要暂告一段落。下一段时间,主要是深化关于卷抽的这一些作品。
冯:因为我觉得,对于艺术家而言可以延续一种思路。比如说徐冰也是一样。原来他做了一个天书,所有人都看不懂,后来又做了一个地书,所有人都看懂了。就是利用现在的电脑啊,图标啊,完了把这种标识组合在一起,就是图说嘛!但还是跟文字有关系。无论是汉字书法还是英文书法,所有就这一点说呢,也是不同阶段的延续。相对于来说的话,其实你的蚂蚁可以不断的在变,但是不管怎么变,他还只是一个蚂蚁,这是一个层面。这是一个象征性和比喻性。再比如说就是一个环境的问题,比如说我们做的过去,现在,未来的这个概念,来利用蚂蚁的这种禀赋来延续和发展,那么下一步呢?你比如说,你刚才说的那些梅兰竹菊,你也用不锈钢来做,但其实本质上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那比方说展望做的假山石,因为假山石本身已经不是 一个自然的形态,因为传统已经赋予假山石有很多人文的东西。其实梅兰竹菊也是一样。比如说竹子象征着气结什么的,它已经完全被人文化了。他并不是单纯的表现挺拔啊什么的。梅花啊,菊花啊什么的。。。其实它已经被人文化了,其实太湖石也一样,他已经用这种方式在做了。包括有些人用刺绣来做山水,其实也是一种材质的转换。
陈:那么我这次做的一些卷抽,试图改变它的形式,就是对原来传统的一种质疑。
冯:其实这也是一种解构。
陈:对,然后我就以雕塑的一种手段,对空间的一种要求和一种较为稳定的材质,用光的折射以及一些与环境的互动是对传统的一种重新解释。
冯:那这个也是材料本身的一种特性决定的。比如说用纸、毛笔画出来的是一种感觉。有一种金属的叫铁画,就是用铁来做的一些松树什么的,还有比方说徐冰用垃圾来做的那些山水,也是对传统的解构。因为文人化已经很程式化了,而且很经典化,很精英化。他做这个就是用些随地可以捡来的东西来做成的,其实他是对传统的一种态度。
陈:因为我现在做的一些作品,大部分是从大师那里来的。有涉及到齐白石、八大。。因为我觉得这些大师他们还有为完成的东西,我想我有没有可能做一些延续。所以我想以他们的语境用当下现有的材质做一种延续。这也是我在人文上的一种寄托。
冯:那等于说你还是有两种:一种是有一点解构色彩的,同时这种材料本身的使用,就是想接替他们,但是这种接替我觉得更多的还是在材料上。
陈:但是我对于这种画面的构成和视觉的角度上起了一种根本的变化。我内心是想延续一种长期蕴含着在中国文人内心里面的某种情怀。因为这种继承是某种民族性的东西。
冯:但是你在样式上并没有改变,只是在材料上。这不就是一种拷贝吗?!
陈:这点我做得有别于传统。我在做这些作品的时候,做了一些情境的塑造,比如说一棵残败的枯树,它的树皮树叶掉落在地上,这些都是真实可见的,出现在立体空间里的事物。我想这在古人那里是未完成的,我利用现在的材质做了一些这方面的猜想和延续,也就是我想说的对古人的一种延续。这只是视觉的一方面。
冯:我明白你刚说的,但是你的作品放在展厅里面能否呈现你所说的树的残败在空间里面的真实状态?因为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就是你所说的春夏秋冬那种状态。
陈:对,你刚说的就是我正在尝试的一个部分,其实,在我做作品的过程中,还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那就是手和心的最原始体验,用最真实的状态表示。
冯:那这边我们还涉及到一个手工性的问题,哪怕你请助手来做一个东西,其实他也是一种手工性。包括艺术本身,原来画画的也是强调一种手工性,但当代艺术中它已经提升了。那不管工艺大师也好,手工艺人也好,他们所作的东西,实际上是没有手和心的交流。这其实是一种什么观念呢?用什么观念来看待这个现象,很典型的就是一些传统的东西,包括卷抽画。那比方说蔡国强他做的爆炸,其实火药本身就是传统的东西,但是他,我觉得还是有一个现代性,或者当代性的一个问题。他借助一个问题,但是他指向的这个问题不是简单的尊重传统和解构传统,他还是用传统的因素来说现在的问题。
陈:那我在做这组作品的时候,也是选择了这种较有人文气息的东西。如果让工艺大师来做这个的话,他们肯定特别沉迷于细节的变化,那么我就削弱了这种工艺性的细节。另外,由于不锈钢有一种接近镜面的折射效果,在作品的展示中,与观众能有很多的互动,比方说,观众可以在作品里看到自己的形象,甚至拿来当作镜子化妆,还有很多空间的变化,人在作品中走动。其实我就觉得,作为当代的一个艺术家不应该有明显的界别,说自己是画家或雕塑家,只要能够合理表达,什么方式都是可行的。所以在作品的主题或是形式上也可以把它们模糊化。
冯: 那这挺有意思的包括观看方式的变化,材料;还有画面提供的一种语境都跟传统不一样,有一些差距包括一些直接的对比。